我生于1933年3月,受家父喜武的影响,童年我就开始习武。1942年家父盟兄李鲍武先生教我鸳鸯拳。第二年我念书时,学校的校役刘玉美先生教我陈香出洞拳,1944年家父又请孙禄堂先生的弟子于振洲先生教我形意拳。上世纪50年代初,家师领我到师伯张董僧门下学形意拳和八卦掌(张董僧先生系赵展元先生亲传徒孙,八卦掌名家刘凤春先生弟子)。因我要到北京读书,二位恩师在我临行前嘱咐我,到北京一定要拜访一下“神拳”王芗斋先生。
后来师弟韦佩绪到京旅游,于是我们就常到中山公园练拳。一天我们正练拳时,有几位中年人来到我身边,问我们练的是什么拳?韦师弟顺口回答是抓切糕!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长者又问:“跟谁学的?”韦师弟告诉他是扒墙头偷看学会的。长者问:“好使吗?”韦师弟告诉他试一试就知道了。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不动手是不行了,当时我知道师弟手又快又重,我怕出事,就迎上去说:“咱俩试试吧。”当时对方上步一个崩拳向我打来,我左手下压拿其右拳,右手同时打在其胸部。我没有发力,当右手贴到他的胸部时,我便把手撤了回来。此时,对方趁我撤手的时候,左手崩拳向我腹部打来。我毫无戒备被其击中。我连退两步险些倒地,这时我才体会到“伤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”。师弟见状,马上迎上去说:“咱俩试一试。”那人二话没说一个崩拳向师弟打去,师弟双手摞住对方右拳,把对方后脚掀起,对方后挣想稳住桩,师弟趁其后挣之机,进步也打了一个崩拳,连打带送,使对方后退了五六步后腰撞到栏杆上。我跑过去从地上将其扶起并连忙致歉。
正说话时发现不远处有位老者身着绸料衣裤,脚穿便鞋,正向烟斗里装烟,手拿一兰花小瓷瓶向烟斗内倒什么东西,用火柴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用鼻子闻一闻,我立刻就想到这位穿戴不俗的老者一定就是王芗斋老先生,真是和师父说的一样。这位老者迈着方步来到我身边问道:“你们是从哪来的?跟谁学的?”我不敢胡说,就礼貌地回答:“我们是从东北来的,跟张董僧老师学的。”老者又问我到北京找谁?我说找“神拳”王芗斋老先生。老人家乐了说:“什么神拳,就是早练了几年,你们师父是我的好兄弟,功夫好!我们关系非常好!走吧,别在这练了。”当时没和那几个动手的人打招呼,领着我们直奔前门“都一处”请我们吃了一顿鸡血酸辣汤牛舌饼,又领着我们到他家沏上一壶茶,叫我和师弟分别练练。我练了一趟十三式拳,师弟练了一趟反燕形,老人高兴地说有点董僧的味道,基本功还不错,记住要想练好形意拳必须从基本功上下工夫,套路练再久没有基本功也只是花架子,我的徒弟中有的是练功的,有的是图名学拳的,没功夫,如果你们愿意学以后可以来我这,我给你们说说拳,动作上给你们找一找。当时,师弟告诉老人家,他就要回东北了,感谢老人家,日后有机缘一定再来拜访求教。之后,我们便告别了王老。
此后,我在星期天按老人家规定的时间去过十余次,老人家并没有一开始就教我套路拳而是给我讲做人,并告诉我武德是做人的基本原则,又告诉我武不善作。你打人一拳不发力人家给你一拳把你打得后退两步,如果你发力就不会被人打,你心太慈善,本着点到为止的原则没错,但要看对方懂不懂拳,所以要记住发招一定要使对方失重后再收招。王老经常给我说拳,讲形意拳有三层道理、三步功夫、三种练法。道理非常深奥,讲交手时,告诉我什么叫“硬打硬进无遮拦”。说白了,就是以进攻代防守,看清对方来手,力的方向,改变其力的方向(化劲)同步出手击打对方则胜算较大。当我问到“摩胫摩胫意气响连声”是什么意思时,王老说:“摩胫是指踝骨相摩产生瞬间阻力使脚产生弹射劲力,意念、气、劲力同步发动产生整劲,你应该加上‘消息全凭后足蹬’。这样从力学上讲就更完整了。”
与王老十余次相聚,王老总是为我讲解拳经,并说手、喂手。从五行拳到十二形的用法,讲到进攻时变招不如变劲,使对方不得劲、自己发招得劲,制敌于先机、劲要收发自如。虽然我与王老相聚甚短,却使我深刻认识到王老在形意拳功法上的造诣非常高,对各位大师的拳经拳谚讲解得深入浅出,结合实际交手使我更容易理解和应用。对我一生中在交手应用上启发很大,当年夏季我毕业离京前最后一次拜访王老时,王老告诉我回到东北后,要从基本功上下点苦功,再学一点摔跤,与形意、八卦结合在一起,应用起来更能提高交手技巧。顺问我家师好!当时我还是个学生,“有心无力”去报答王老,时至今日也感到愧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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