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 潼南拜师 1989年春末夏初某日,好友周国良、易平才、邱树平来潼南县鞋厂找谭鹏飞。这三位也是四川武林中的好汉,一见面就告诉他:“潼南县政府招待所来了一位绝世高手办班教功。此人叫王安平,中等身材,貌不惊人,教意拳气功(1996年更名为浑圆功),师承大成拳名师王斌奎,是大成拳第三代传人。王师傅的功夫神鬼莫测,打遍南北无敌手,赶快去看看吧。” “大成王氏?”谭鹏飞喃喃自语,“莫不是峨眉老禅师说的那个?”他的思绪一下回到下山拜别师父的场景。 出得报国寺的大门,谭鹏飞转身恭恭敬敬的跪下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:“师父,徒儿蒙您三载倾囊相授,尚不知师父名号,大恩未报,徒儿就这样去了么?” 老禅师捏着一串佛珠,口中念念有声,有顷,说道:“徒儿,老衲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,哪有什么名号?你还是不要执着吧。记住老衲的话,行走江湖,山高路远,徒儿不可作恶,否则老衲定不饶你!”谭鹏飞使劲的点点头。 老禅师挥一挥手,谭鹏飞含泪起立,一转身,顺着寺门前的石阶下山,背后却传来师父厚重清纯的低吟浅唱: “峨眉武功 技压江湖 大成王氏 莫与争锋 老禅师反复吟唱,歌声绵长而悠远,在千年幽谷中久久盘旋回荡,直到谭鹏飞渐行渐远,消失在古道夕阳的余晖中,再也听不明了。 此情此景,谭鹏飞记忆犹新!老禅师早年云游天下,遍访名师,中华武林中的奇人奇事,想来是知道的,否则临别怎会留下如此训诫呢? 几天之后,谭鹏飞被王安平先生打服,拜倒在其大驾之前,方才明白,老禅师说的“大成王氏”指的恰恰是大成拳宗师王芗斋老先生的传人。 好友的话激起了谭鹏飞浓厚的兴趣,他决定下班后亲自去看个究竟。 花灯初上,政府招待所大院内,一位五十出头的师傅在教一大群人站桩,还有的人在练动功,慢慢悠悠的。说是练武,却不见一样器械,连个沙袋也没有。谭鹏飞知道,这是内家拳的修炼方法,峨眉老禅师也不教人打沙袋,王安平先生教的是“功”不是“拳”。老禅师说过,打沙袋会将人的肢体弄僵,有伤身体,实作起来反应慢,劲不整,即使练出来,武功层次也不高。 旁边一个年轻学员,熊一样笨笨的移步出拳,谭鹏飞看得真切,他抬步如趟泥,落脚似踏雪,腰胯带动两脚缓缓交替而行,但劲力却绵绵不断;再看他的出拳,双臂一架,竟然怀中抱圆,胸前好似有弹簧牵扯,头领腰带脚跟身催,拳头竟不是打出去的!好家伙,这随便一动就是整体发力的路数。可是有一点,谭鹏飞琢磨不透,身体这么松,打击和抗打是什么样的效果呢? “小兄弟,练多久了?哥俩玩玩?”谭鹏飞对那个年轻学员说。 年轻学员停下来,笑笑:“不到两年呢,”他打量了一下谭鹏飞,“看你身高力大,打打我行不?”他带着央求的语气。 这话虽然奇怪却正中谭鹏飞下怀,但是他又担心体重不到100斤的小青年被自己一拳打坏了。年轻学员看出谭鹏飞的疑虑,说:“你只管使劲打,打坏不要你负责!” 谭鹏飞畏畏缩缩的抬起右臂,用手背往其腹部靠过去,只听一声闷响,年轻学员仍然笑嘻嘻的站得稳稳当当。谭鹏飞暗暗叫好,接下来的几拳逐渐加重了力道! 当他把力加到六成的时候,还是打不动对方。谭鹏飞吃惊不小,这个毫不起眼的小青年内功不错,抗打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!学员尚且如此,师父又该是如何呢? 看见王安平老师在人堆里抱圆站桩,谭鹏飞悄悄走过去,暗暗运力,撞了一下。有如蜻蜓撞石柱,王老师纹丝不动。 当时王安平老师早就知道潼南谭鹏飞是个习武的好材料,有心收他为徒,传授武功,可惜没有机会。这下谭鹏飞来了,机缘到了! 王老师侧过身,打量了一眼谭鹏飞,笑一笑,问道:“你是潼南谭鹏飞吧?”谭鹏飞点点头。 “身体不错嘛!”王老师说着,举手在谭鹏飞胸部轻轻拍了一下。这一拍毫无力道,简直跟女儿扔过来的枕头砸一下没什么不同。 谭鹏飞回到鞋厂宿舍,满脑子想着“大成王氏,莫与争锋”,上床之后又回忆那个小青年的抗打功夫,他意识到王安平先生一定身怀高深莫测的神奇武功,他想拜王安平先生为师,但是王先生身材不大,体重可能就120多斤,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绝顶高手。他又想起白天三位朋友述说的故事。 王安平先生来潼南之初,先后战胜国内某武林泰斗的两位高足,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而已。这两个人的实力,谭鹏飞是清楚的,被人一触即飞,只能是个神话,或者人们以讹传讹! 带着这样的疑问,谭鹏飞缓缓入眠。 半夜里,谭鹏飞忽然感到胸部里面十分不适,脑袋里发紧、发胀发麻,眼前阵阵眩晕。渐渐的胸部内越来越痛,痛中有辣,辣中带热。后来痛、辣、热糅作一团,在胸腔里咆哮奔涌! 谭鹏飞禁不住想:“莫不是王老师拍的那一掌在作怪?打了他的学员,肯定是的!” 我曾经问过王安平老师问什么要用内功打伤弟子的事,王老师说:“不好好教训一下,这些自恃武功高强的弟子是不会静下来好好站桩的!”原来这竟然是王老师教育弟子的特别方法啊,不过,不是身体素质特别好的,王老师还不敢碰呢!同样被碰过的弟子还有河北的钱学忠,这两人都是体型酷似鲁智深的人物。 天微亮,谭鹏飞在痛苦煎熬中弯腰下床,忽然喉头涌上一股腥臭,一张口竟喷出暗红的血来,接着鼻子里也开始流血了。 解铃还须系铃人!他胡乱披上衣服,赶快往王老师那里跑。王老师正在检察院会议室教功,看见谭鹏飞,马上处理,血很快止住了。 王老师说:“恢复容易,好好站桩吧!” 从此谭鹏飞拜在王安平老师门下,他白天在鞋厂上班,晚上跟王老师练功。一晃半月有余,谭鹏飞又有了新的怀疑。 老师的内功厉害非凡,深不可测,他已经稍稍体会到了,那一拍不过意示一下而已,但是打斗起来不能总这么干吧?老师的散手怎么样或者干脆说老师会不会散手呢?谭鹏飞已经获得两次散打冠军,他对自己的散手极其自信,如果跟老师动手,至少能会上七八个照面吧?老师再厉害也不是三头六臂,毕竟血肉之躯,还是个人呐! 老师看出了谭鹏飞的疑惑。他喜欢这样的弟子,试想一个迷信老师、稀里糊涂拜师的弟子,能有什么作为呢? “来来来,咱们玩玩散手!”王老师乘休息时间,将谭鹏飞叫到检察院会议室的走廊上,让他用最拿手的招式、尽全力随意进攻。 这是一个检验老师虚实的绝好机会,谭鹏飞生来不信邪,怎会放过?他运足全部劲力,一个组合拳强攻上三路,拳势之刚猛,动作之凌厉,纵然是一只斑斓猛虎,也不可能全身而退! 可是谭鹏飞的拳才挥到半路,身体就莫名其妙的倒飞起来,重重的摔倒在五六米外。 谭鹏飞大脑一片空白,老师如何把他击飞,他完全不知道! 多年以后他才明白,浑圆内功击人,出手不见手,360度皆能发出匪夷所思的力道。浑圆桩功是养,养到超级健康,身体内蓄满高能量,抬手即可跌人丈外,技击不过是高能量的外在表现而已! 世上竟真有如此霸道凶险的超级武功,峨眉老禅师“大成王氏,莫与争锋”的训诫,丝毫不虚啊!这一交手谭鹏飞才知道,自己跟老师比较,连三岁的孩子都不算。 谭鹏飞挣扎着,好半天才爬起来,战战兢兢地问:“老师,您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?您刚才用的什么招式?” “站桩求力!大象的力量、猿猴的灵敏,全是站桩得来的。意拳无招无式,功力到了,举手就打,发出的是精神力、意识力!”王老师哈哈大笑,忽而严肃起来说,“要学好本门武功,你必须忘掉之前所学!” 从此,谭鹏飞牢牢记住老师的教导,踏踏实实刻苦站桩,白天上班抽空站,晚间更是抓紧时间站,每天站它个如痴如醉不辨晨昏。他坚信老师的教诲“时间到了,功夫就出来了”。 采访时,谭鹏飞说:“拜在王老师门下,是我武学生涯中最重大的一次转折,从此我开始打开中华超级武学的宝库,逐渐寻找到真正的无价之宝”。 三个多月后的一个早晨,谭鹏飞在宿舍里静静的闭目站桩。忽然间他感到身体内外热热的,比前些天更明显,简直发烫,接下来又好像身体某处在燃烧,有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往鼻孔里钻,他的心“咯噔”一下,睁开眼睛仔细找寻那些燃烧点,可是身体各部还是好好的,“管它呢,接着站!”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,谭鹏飞吃完饭准备回宿舍站桩,才走到门边,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,他抓住门框努力站稳,这才感觉到双膝发软,两腿没有一丝儿力气;双手也是软绵绵的,跟拎着重物似的。浑身疼痛,骨头里酸酸的,乏力,难受! “坏了,坏了!有人说久站伤骨,肯定是站得太多太久,出了毛病了”,这是谭鹏飞的第一想法,“但是老师一直表扬我站得好,这是怎么回事呢?”他决定去老师那里问个究竟。 王老师笑盈盈的听完谭鹏飞的站桩汇报,说:“好,好,站得好!旧力不除新力不生,这是换劲反应”。 原来如此!谭鹏飞悬着的心终于落地。 他告诉我,这样的换劲反应后来还出现过几次。 又一个月之后,王老师决定回安徽萧县老家教功。 此时的谭鹏飞已是四个孩子的父亲,家里负担重。“怎么办?”谭鹏飞商量妻子。他没有想到妻子竟毫不犹豫的支持他跟着老师走,“去吧,家里有我,放心!”妻子斩金截铁的话语给了他莫大的鼓舞。 家有贤妻,胜过一宝。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。谭鹏飞走后,妻子所受的辛苦他想象得到,赡养两个老人哺育四个幼小的孩子,再加上农村里内内外外轻轻重重大大小小的事,不是随便哪个女人承受得了的,他永远铭记着妻子的这份付出。
待续——下篇《萧县学艺》
荒野 九月初 于长沙 |